（五）

郭立顯的態度讓我琢磨不透。

有時候在走廊上擦肩而過，他對我視而不見。可是，當我不理會他，忽視他存在的時候，他又主動找我搭話。

不過，他的女朋友卻很不喜歡我。

溫婉如是他中四一開學就交往的女友，我不知道他們怎樣認識。不過，除了大家都說他們是一對之外，我根本就看不到他們親密的相處。

就像是一場「有名無實」的交往。

而且……

我在休息的時間，坐在座位上閱讀著書。耳邊會常常傳來郭立顯和一群女生的說說笑笑的聲音。

這一幕感覺就像特意演示給我看。

有時候，我忍不住擡眼望去會與他視線相對。他會彎起嘴角，烏黑深邃眼眸同時也夾著笑意。

數次的偶然視線相碰，讓我心生一悸。為了不再發生這種情況，我選擇一直低頭看書。可是……

有天，郭立顯和三個圍著他的女生說笑的時候，我聽到他故意大聲地說：「我有一個秘密跟你們分享。」

「什麽秘密？」

「對啊對啊，快說！」

女生都轟動了，只聽見他用極其緩慢的語氣笑道：「是有關紀曉晨的秘密。」

事情關涉到自己，我不能再假裝平靜，側頭望去，看到他嘴角含著一絲邪魅的笑意。

「紀曉晨喜歡我。」

他直直的視線看著這一邊，明顯這句話是對我說的。

這也太自戀也吧！

我滿頭黑線，不知道他為什麽會得出這個結論。過於認真的語氣，讓感覺不是開玩笑。

而話一落下，三位女生齊齊看向我，一臉想得到證實的證據。

隱藏心裏的慌張，我平靜地看著郭立顯，眼角含笑，說：「原來你的幻想力是這麽好的啊？白天都在做白日夢。」

三名女生聽後取笑他，還詢問我是不是真的不喜歡他。我就回答，除非太陽從西邊出來，否則這是沒有可能的事情。

而郭立顯則笑而不答。

而過不了幾天，郭立顯的女友被老師調到我的旁邊，幾句言語之中，帶著探究的眼神，詢問我：「哪種男生才是你理想的對象。」

「我沒有想過這種問題。」

我平淡一笑，思忖了一下，問：「你長得這麽漂亮，為什麽會選擇郭立顯？」

「這麽嘛……緣分吧。」

我不能理解，只是坦率地說：「我覺得他配不上你。平時也看不見他待你很好，為什麽不找一個更好的呢？」

她楞了一下，失笑道：「紀曉晨，你的言語讓人誤以為你喜歡他。」

「啊？」

「因為你想我們分手啊。」

我神經一斷，從來沒有從這個角度上想過自己的態度是這麽……

（六）

我喜歡他！

根本不可能！

從一開始，就是郭立顯擅自纏住我的！我恨不得離得他遠遠！沒錯！

說起來……

他那種不認真學習的人，根本就是我最討厭的人！

「你有關專題的資料還沒有交給我！」我對著手機不客氣地說，郭立顯卻不假思索地掛掉我的電話。

直到我打到疲倦，他也不再接聽我的電話。

眼前專題最後限期的日子快到了，我又不想替他做，所以想到了一個辦法。

其後，老師詢問：「郭立顯！你為什麽不交功課？」

在全部同學註目的視線之下，他滿不在乎地說：「不想交，就不交！」

「你知道不知道紀曉晨在你負責的一部份上寫了什麽？」老師板著臉，「道歉聲明！」

「她為你的行為道歉！」

他一聽，楞了一下，然後冷酷地說：「我才不要她做些無聊的事情。」

老師露出一副恨鐵不成鋼的表情，憤怒地說：「你到底知道不知道自己錯在哪裏？」

我一直在聽著他們的對話，怒氣越來越大，終於忍住不住就爆發了。

「郭立顯你這個混蛋！連累我們全組的分數！」

郭立顯見我激動地站起罵他，表情也瞬間變了，毫不客氣地反駁道：「哪又怎樣？」

「你這個人渣！」

「臭婆娘，你住嘴！」

……

一時沖動之下，我們隔空站著教師各自上下的角落展開混亂罵戰。全班的同學和老師都目瞪口呆，一副嘆為觀止的表情！

最後，兩人一起被罰站在教室門外。

（七）

空蕩蕩的走廊，一個人也沒有。

我們背貼著墻壁站立，耳邊聽著教室內老師講課的聲線，還有從其他教室隱隱約約傳來的聲音。

整整三十分鐘都不出聲，直到我被蚊子咬到了，才讓尷尬的氣氛緩和了下來。

「癢死我啦！」

我看見白皙的皮膚上產生了紅點，想起最近學校的蚊子很多。

郭立顯幸災樂禍地說：「活該！」

「你累點口德行不行？」

他不回答，只是彎起腰部，將兩條腿的褲管挽起，露出健康膚質的光澤。而且連夏季校服的短袖也挽到胳膊的位置上。

啊？

他到底在幹什麽？難道……

「你想要餵蚊子嗎？」

他白了我一眼，冷聲道：「我才不會做這種事。」

可是，你現在的行為就像要做這種事情啊。

沈寂又再度蔓延在我們的之間，直到快要下課的時候，郭立顯才出聲道：「你真是不安常理出牌。」

呃……這是什麽意思？

他是在說我寫道歉聲明的事情嗎？

（八）

這段事情告一段落之後，我就沒有放在心上。因為兩天之後，發生了一件占據我腦海的事情。

星期六普通話堂，分組說話練習。

分別在幾間教室進行練習，而我和黃桂靖被編成一組了。

坐在教室尾端的角落，兩人前後坐著，一如中三的時候。

我看了看題目，主動問他：「你先開始，還是我先開始？」

黃桂靖淡然一笑，「你先吧。」

大約練習了兩三次，我們才休息，接著又和其他組的人調換對象練習了一遍。

距離下課還有十分鐘左右，大家都休息了，說著細碎的小事。中途老師走進來巡視了一遍，其後又離開了。

所以，等一下鈴聲響起，便可以直接離開了。

我無所事事地坐在位置上發呆，雙手支撐著腮邊。

忽然，感覺到身邊坐下了一個人，不經意向左邊一看，楞住了。

是他？

我張開嘴巴，心裏一陣疑惑，「有事？」

那雙清澈的眼睛直視著我，抿嘴笑著，有點為難似的，「的確有些事情想要問你？」

到底你想要問什麽啊？我心裏有點緊張，「你說吧。」

「我……」黃桂靖欲言又止，「我想問你……」

我不喜歡人拖拖拉拉，所以……

「你有什麽事就直接說吧！」

「我……」

頓了一下，感覺他還是很為難似的，還有點害羞。最後在我的追問之下，他有點放棄似的說：「我想說你和何泳藝是不是好朋友？」

我一楞，這不是大家都知道的事實嗎？

「對啊，我和她是好朋友。」

「那你可不可以叫她不要打電話給我？」

「啊？」

我反問：「為什麽你不自己告訴她？」要我代言？

黃桂靖輕嘆了一口氣，「我已經很明確地表達出來了，她就是不明白。」

「明確表達？」

「我不接聽她的電話啊，就算家人接了，也會替我找借口說沒空。」

我有點無奈，「這是間接的方法吧。」

「可是，我真的已經很明確地表達自己的意思了。」

教室裏的冷氣機呼呼作響。

我沈默了一下，鼓起勇氣詢問：「我實話實說，何泳藝很喜歡你。你到底對她又沒有意思？」

似乎他沒有想到我會如此直接地說出來，因此怔了一下。許久，黃桂靖告訴我清晰的答案，不喜歡何泳藝。

「為什麽不喜歡她？她長的不錯，像小白兔一樣可愛啊。」

我想知道他的想法，同時也盡量說出何泳藝的優點。

不過，黃桂靖卻露出不悅的神情，「你不覺得她很煩人嗎？」

「……」我語塞了。

想起她纏住我講電話，我訕訕地回答：「的確……有點。」

「而且，她不是我喜歡的類型。」

心生一跳，我脫口而出，問出大膽又直白的話。

「那你喜歡什麽類型？」

一秒，兩秒，三秒……

三秒……

他正想開口的時候，梁譚強忽然經過，笑道：「我聽到你們的對話了，你終於忍住不找對方的好朋友商量了。」

黃桂靖苦笑了一下。

兩三句之下，下課的鈴聲響起，大家走坐回位置上收拾東西。

直到最後，在很久的以後，我還是不知道他當時想要說的答案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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